那时的乡不像现在的乡镇,现在的乡镇有宽敞平整的街道,街上有各种各样的商店、大大小小的饭馆,遇逢场天,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好不热闹!那时的乡很冷清,我去之前,乡政府就已经并到镇里了,办公楼早已破旧不堪,和几户人家被大山包围着,就像迷了路的孩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只有一条土马路倔强地想要蜿蜒突围,我们笑言这才是真正的“水泥”路——一到雨天就泥泞难行,我骑车也摔过不止一次。
学校就坐落在路旁一个山凹边,校门躲在山脚背后,我第一次去时,下车后四处张望了许久才看到校门。整个校园就是一座四合院,三面房屋作教室,一面房屋用来办公住宿,清一色的青瓦房,朴素大方地显露着那巨大的“牛肋巴”窗户,木头窗格已经被调皮孩子的钻进钻出磨得油滑光亮,透着久远的古意。如今这种窗户已很少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合金窗户,方正美观,明亮大气,只是减了几分亲切。
白天,校园被几百个孩子的叽叽喳喳填得满满的,一片繁荣喧闹;晚上也并不安静,整个夜晚全被蛙声鼓动起来了,只有几颗叫不出名的星星在天空慵懒地眨着眼,似乎充满倦怠,就要睡去。然而,我们却睡不着,不知谁提议去捉黄蟮,我们立刻兴奋起来,摩拳霍霍,就待出发。几个老革命见我们这等模样,都笑了起来:
“外面这么黑,看都看不到,哪有摸黑捉黄蟮的!”
“那怎么办?”我们急了。
“黄蟮怕光,用手电筒一照它就不动了。”
“可是,我们都没有手电筒啊!”
“哈哈!哈哈!”
“怎么办?怎么办?”年轻人就是性子急。
见我们真急了,老革命们不笑了:“我们捉黄蟮都不用手电筒,用自制火把就成了。”说完,大家就七嘴八舌地给我们讲授了制作火把的要领——找个空酒瓶,装大约三分之一的煤油,用棉团紧紧地塞住瓶口,然后瓶口朝下,让煤油将棉团浸透,点火,大功告成。在他们指导下,我们一口气做了三个火把,一人一个,明晃晃的火光把大伙的脸照得亮堂堂的。
“回来请你们吃黄蟮啰!”撂下这句话,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校门。学校外面尽是才收割了稻子的水田,晚上很多黄蟮都会钻出洞来乘凉,但它们也很机灵,一点动静都可能让它们迅速缩回洞里,那样就不好捉了。我们挽起裤管,小心翼翼地下到田里,一只手拿着火把,贴着水面仔细搜寻。
“这里有一条……唉呀,可惜溜掉了!”小刚娃兴奋了一秒。
“小声点!你想把黄蟮都吓跑撒!”我和陈莽娃连忙“警告”他。
搜寻完一块水田,我们一无所获,但大家都没有气馁,又换一块田继续地毯式搜寻。远处,别的田里也有人在捉黄蟮,他们是专门捉来换钱的,只见他们不停地往篓子里装黄蟮,我们却一条也没有捉到,大伙有点着急了。
我拿着火把,更近地贴着水面仔细寻找,希望能立个头功。突然,一个黑不溜秋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定睛一看,好一条肥滚滚的泥鳅,它正静静地躺在水里,一动不动。我连忙屏住呼吸,慢慢地伏低身子,右手食指与中指缓缓地伸出,快到水面时,那家伙似乎察觉到我正在靠近,微微动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我右手迅捷地插向那黑影。好家伙!一条大泥鳅被我两指紧紧地钳出了水面,还在不停地摆动,想要挣脱,我感觉它几乎快要滑出手指了,来不及向他们报喜,急忙大步回到田边,裤腿溅湿也顾不上了,一上岸就赶紧把这条大泥鳅丢进了盆子里。
“我捉到一条……”我抬起头,话还没说完,猛然发现两双大大的眼睛瞪着我,他俩脸上分明写满了惊讶与羡慕:“原来你是高手呀,用空手能捉到泥鳅!”因为泥鳅和黄蟮的身体都非常滑溜,极难捉住,而且泥鳅身子要短许多,更不容易挟住,难怪他们这么惊讶。那一刻,我胸中豪气陡生,倍感骄傲,立刻就在盆子里现场向他俩示范如何捉泥鳅,不料这下无论如何也挟不住了,试了很多次就是挟不起来,那家伙太狡“滑”了。结果从那之后,我还真没能空手捉到过泥鳅了,想来,那晚也真该那家伙倒楣吧。
当晚我们共捉了十多条黄蟮,虽然没有别人捉得多,但我们已经很满足。回到学校才知道原来捉黄蟮还需要重要工具——竹夹子,用竹夹子比纯手工捉到的机率不知要高多少倍。我们直埋怨,怪老革命们不早说,结果又惹来大家一阵笑:“你们捞起火把就跑,我们还没说出口呢。”三个小青年挠挠头:“嘿,还真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