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半夜刷朋友圈,一位好久不更新的朋友,突然更新了一张图片,凌晨3点的饭桌上摆了满满的一大桌菜,配文是:“感觉重新活过来了。”此前她已经连续加班22天,那天凌晨,她回到家,筋疲力竭地倒在沙发上,忽然觉得活得很累,几乎要崩溃了。“大哭了一场,哭完了擦干眼泪,打开冰箱,看到很久之前买的菜还原封不动地放着,想着反正不做也要坏掉,就挽起手做了一顿饭。”“吃完饭,从空空的饭碗抬起头来,感觉世界重新变得可爱了。”一个几乎要被生活压垮的人,就这样被食物悄然治愈。中国人对吃的执念是很强大的,食物可以果腹,可以出售,但更重要的,是食物给人的宽慰。吃好吃的或洗手做一顿饭,看似平常,却可以带来抵抗眼前绝望的勇气。1家财万贯,不过一日三餐最近很多人都说大晚上看《风味人间》,看得口水直流、热泪盈眶。我想这档节目之所以迷人,是因为食物的制作者,都是寻常普通的面孔,他们风霜满面,粗手粗脚,却有着说不出的体面。画面中每一味食物都细碎而温暖,它们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它们随处可见,却在巧手烹饪后,转而成为独一无二的味道。总有人为了美味,穿越四季、跨越山海,只为一口鲜香。在疲惫生活中迷失太久,终于有人替我们扒开生活的缝隙,去望一眼这蒸腾着的烟火气。山海四季塑造了食物,而食物塑造了我们。宋朝著名的美食博主苏东坡,刚被贬到湖北黄州时,他老人家的第一个感叹不是贬谪之苦,而是满怀兴致地写下:“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你看,这里的鱼多么肥美,这里的笋远远就能闻到香气,真好啊。于是,他在黄州创造了闻名的东坡肉。在宋代,猪肉富人看不上,贫苦百姓不会煮,而苏轼就这样开开心心捡了个漏。“净洗锅,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它自熟莫催它,火候足时它自美。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有了美好的食物,谁还在寻思官场的失意呢。后来他被贬海南儋州,生活条件非常恶劣,没有肉吃对一个吃货来说,简直是极刑。但要不怎么说苏轼是苏轼呢,在探寻野味的过程中,他靠自己的努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儋州没有肉,但可以吃生蚝啊!于是他写信给儿子,告诉他自己找到了这绝世的美味,但同时嘱咐他千万不要公开海南生蚝的秘密,不然朝中大臣知道后,会跑来海南跟他抢吃的。苏轼屡遭贬谪的一生,可谓充满了苦闷,但在食物的世界中,即使他两袖清风,一贫如洗,也得到了一生的温柔慰藉。现代人给享受美食增添了很多繁复的仪式感,摆盘精致,色相鲜艳,但秦桑始终觉得,最平常的厨房里,往往经营着最美味的生活。不管家财万贯抑或一无长物,都不过一日三餐。2有些饭使你饱腹,有些饭使你快乐《摆渡人》里陈末说:“能够坐下一起吃火锅的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其实吃什么无所谓,身边坐着谁才是最重要的。”每一样我们念念不忘的食物背后,都有一段我们放不下的心绪。韩国有一档综艺,观众可以给国外的家人寄东西,很多人都选择了寄吃的。有位妈妈的儿子在非洲工作,他们已经33年没见过面了。她把儿子最爱吃的东西都寄了过去:泡菜饺子,黄豆渣汤,一堆小菜,还有一大瓶骨汤。“这是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味道。”当节目组赶了40小时的路,来到儿子的住处。儿子下班一开门,看到了一桌子妈妈的菜,看到妈妈录的视频,他的眼泪一下子没绷住。妈妈在视频里说:“每天都很辛苦吧?吃这个的时候,不要因为想妈妈而哭啊。快吃啊,你这小泥鳅。”泥鳅是他小时候的外号,而他已经64岁了。食物不仅使你饱腹,更是人情与回忆。与距离无关,与时间无关,只要回到有家人围的饭桌上,年龄再大的人,也依然是被珍视的小孩,我们会记取那些因由食物而起的美好记忆,饭吃的什么不重要,因为身边是喜欢的人,食物才变得美味。有朋友曾经跟我说,自己一个人在大城市奋斗了10年,每次周末一个人在家做饭的时候,常常做妈妈做的红烧排骨,但怎么做,吃起来都不是妈妈的味道。长大后,我们即使可以一个人到昂贵的餐厅吃各种山珍海味,但即使再大快朵颐,也再没有小时候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吃饭聊天的温馨热闹了。这也是为什么每当春节临近,我们执着地穿越大半个中国,舟车劳顿回家吃一顿年夜饭,不过是因为我们知道,好吃的饭,只有和喜欢的人一起吃,才更快乐。3尝尽了酸甜苦辣咸才知人间真值得《请回答》里,德善一家是双门洞的所有邻居里,过得差的。德善妈妈是家庭主妇,德善爸在银行当职员,三个孩子要读书,一家五口,住着半地下室,每个月要靠借钱过活。有一天吃早饭,桌上只有米饭和泡菜,德善爸爸放下筷子生气地说:“你明知道我吃饭只吃腌泥蚶。”那个当下,不就是生活最原本的样子吗?也许日子很苦,苦到每天下班看到街上的煤球都要用力地一脚踢碎,不知道漫长的凄苦何时才能结束,但在这些苦和难的日子里,仍然想吃期待中的“腌泥蚶”。吃一口腌泥蚶,生活的酸甜苦辣咸就都不作数了。《海鸥食堂》里,有3个迷茫的日本中年女人,她们长得不算好,也不年轻,有的生意失败,有的对人生感到迷茫,有的失去了父母,活着没有明确前的目标,脆弱无望,是那种轻易就能被生活欺负的人。这样带着各自创痛的三人在芬兰相遇了,共同经营起这家“海鸥食堂”。每天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切菜、练习包裹饭团、对着咖啡念咒语、制作肉桂面包……但就是这个由食物组成的小小世界,却给予了她们一段童话般的时光,在这个世界里,拥有食物,人生就足够美好。故事的最后,幸惠问小绿:“假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会想要做什么?”小绿想了想说:“吃很多好吃的东西。”食物的确是消除痛苦最好的方法。有句话说:“能好好吃饭的人,就能好好活下去。”只要还能认真享受食物,一切的痛苦、不安、颓丧就都会过去的。等到日后再遭遇生活的难关,想起曾经被食物治愈过的时刻,就能感到一阵还能前行的温热。生活总是酸甜苦辣咸,但被食物浸润过,才知道人间真值得。《Unnatural》里,石原里美说:“有工夫绝望的话,还不如吃点好吃的去睡觉呢。”生活中快乐的方式有很多,为了获取难得的快乐,我们可能会花费数小时去玩几场游戏、看一部电影、听一场演唱会,来一次长距离的跑步,或跋山涉水的旅行……但食物却可以随时获得,在离开了忙碌失控的工作生活之后,在与食物的对话里,我们获得了短暂的宁静,又或者说,我们进行了一场短暂的逃离,逃离世俗,逃离迷惘,逃离困惑,逃离不安,在与食物的观照中,我们在雷同的生活里,辨认对方,看清自己。兵荒马乱的人世,多么庆幸,即使被生活捶打得面目不堪,我们至少还可以被食物收留。人生再难,不过一日三餐,那些打不垮我们的,只会让我们吃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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