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泥鳅 >> 泥鳅的形状 >> 漫忆老家之一宁静的山村
周末,偶有闲暇,坐着马路边的法国梧桐树下,忽然又一次有些想念老家。其实,前些天刚刚回过一趟,却没有勇气走进村庄。想立即再回,却想不清楚去谁家、见什么人。
同村上一位邻居老叔通电话,闲谈中得知,村北头那位爱说笑话的瘸腿老爷爷前些天去世了。我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老爷爷的面庞,想起他生前的一些事。老叔告诉我,村上还有八十岁以上的老头儿老婆儿七八个,也都是早早晚晚这二年的事。自己今年七十八了,说不定哪天晚上睡下就再也起不来了;盼望我抽空多回老家看看,多见几回面,多说几句话,总算爷儿们一场。
挂掉电话,心中格外伤感。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那么多熟悉的长者已经不在了。可能是自己也有了点年纪的缘故,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想起儿时的岁月,想起一张张朴实而生动的脸。想着想着,就觉得过去的日子是那样的干净温馨,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那些逝去的岁月。
我曾打算专门为老家写一本书,真实地记下老家四十年来的变化。不为别的,就是让自己老得不能动弹的时候读读看看,不至于太孤独寂寞。但总是写写停停,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坐不下来。也许退休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自己有了较为充裕的时间和闲适的心情,可以静下心来慢慢去鼓捣。
但这些年总听人说起延迟退休的事,不由得有些着急。并非主要急于坐下来写书,而是觉得精力和体力一个劲下滑,干工作比不上年轻时,不如早些腾出位置,让年富力强者大展身手。你看,说着说着就扯远了,这就是人老了的表现之一。
老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山村。那些山,一会儿被人认作属桐柏山系,一会儿被人认作属伏牛山系,引起些争议。但山并不知道自己属于谁,也不愿意去管那么多的事情,它就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而已。
当地人给这些山起了不少的名字,有石角寨、白龙寨、老雕崖、空山洞、大夫岭等等,大都有些象形的意思。但这些名字,和地图上标识的名字显然不同,实在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譬如,当地人称某座山为空山洞,是因为老辈人一直认为这座山是空的,从地下通到东海,并为此产生过不少传说。但地图上标识为孔山,不知有什么依据。如果是最初的绘图人不小心弄错了,听音儿后挥笔写下孔山,虽不影响吃饭睡觉,但确实会造成后人的以讹传讹,一些人文传说也就难以传下来。
山虽都未能高过千米,但一座一座地积攒起来,也成一定的气候,并足以影响和改变人们的生活和生产方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主要劳作是耕种土地,一年四季花费大部分时间围绕庄稼转,麦茬豆、豆茬麦地岁岁年年。
由于山的存在,也就多了发展畜牧业、林果业、中草药种植业的机会。同大多数平原村相比,饲养牛羊的人家比较多,总有成群的家畜出现在山梁上。桃、李、杏、枣、苹果、石榴、核桃、柿等树木到处都是,一年之中总有新鲜吃食。山上盛产野生柴胡、血参、连翘、桔梗、葛根等中草药,人们在农闲时采挖一些卖给公社收购站换回一些零花钱,这就刺激一些农户零零星星地种植起来。
当然,山上最多的是栎棵,漫山遍野的很是壮观。每年秋冬,各生产队都要组织劳力到山上砍栎棵,一捆一捆地从山上弄下来,按人头分给各家各户,供他们烧锅做饭或冬日烤火。栎棵烧起来很得发,烟气少、火力壮,平地人家也很喜欢。于是,就有不少人常常将栎棵挑到十几里乃至几十里的集市上卖。
栎棵的另外一个用途就是用来放蚕。每年春天,人们将蚕种放养在栎叶上,任其自由生长。慢慢地蚕宝宝越长越大,肥透透的招人喜欢。到了一定时间,这些蚕就变成了茧,白花花地布满整个栎坡。
也就是这些山,高高低低连起来,形成了一道隔断南北的长脉,使本就偏僻的村子更加偏僻。偏僻了就不太引人注意,野草般存在着,或许并不全都是坏事。这个世界上普普通通、平平常常、不为人知的村子太多了。
村庄处在南山之下,正对着一条叫作大夫岭沟的南北通道,被东西两条河夹在中间。村南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土石岗,因在早年间修建过一座供奉关老爷的庙院,故而被人们称作南庙岗。岗上生长着一棵古老的黄楝树,枝繁叶茂地很招眼。我不止一次地用各种笔法写过南庙岗,也写过这棵树,并在行文当中插配上这棵树的图片。不少在外打拼的家乡人都说,在外想家的时候,看到这棵树的照片,心里就想哭。十几年前,不知是谁,在黄楝树的一边又栽上一棵,生长得很快。
村庄东南高、西北低。下雨的时候,水从南庙岗、东寨豁儿流下来,顺着西沟儿,斜穿整个村庄,一溜小跑到村西北角的光坑里;光坑满了存不着,就流到了西北河。
村庄四周原修建有寨墙,为的是防备土匪、趟将,可见早先的时候这里并不平静。寨墙呈环状,将村子包绕在里面。只是后来人口越来越多,村子越来越大,不少人家迁到了寨墙外面居住。这些寨墙,土夯而成,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人为破坏,大都已经坍塌掉了;只有村东北角一处还有遗迹可寻。寨墙虽然没有了,但东寨豁儿、北寨外等一些地名却流传下来。
村子里高低不平,有不少不知建于何时的石壁,大多呈南北走向,长度从五十米到二三百米不等,高约二米左右。这些石壁主要是用来防护道路和宅院,很厚实,幽幽地泛着黑光,一看就知道有了不少年份。村中有两条南北大路,可通牛车。天旱的时候,大路上累积有厚厚的尘土,牛车过后,荡起一路烟尘。
村子里有不少水坑,比较大的有西坑、光坑、南塘、哑巴坑。一年四季,人们常常在水坑里给牛驴饮水,并把它们拴在坑边的大树下。夏天雨水很多,坑里集水很深,孩子们就脱光衣服在坑里洗澡、摸鳖、捉泥鳅。
村里有不少大树,最为有名的是村东和村中那三棵的古槐树。树龄都应该在五百年以上,陪伴了刘庄几代人。遗憾的是,村中的一棵在前些年死掉了。这些年,人们对于古物的保护意识有所增强,剩下的两棵,人们在粗大的树根上重新垫了土,但愿这些古树能够生存得更好更长。
在儿时的印象里,老家非常宁静。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虽然艰苦,但简单干净。所有的景物轮廓清晰,并没有过多的萧瑟和凄凉。这些年,不论身处何处,故乡已成为美好的风景片,一直定格在脑海中。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更愿意重览这些照片,并试图以最为朴素的语言记录它,以期那些宁静古朴的乡村景致、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淳朴的民风、美好的情怀永远存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