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党”“三无船”……长江禁捕“牛皮癣”难愈

半月谈记者

长江全面禁渔退捕后，鱼类得到休养生息。但半月谈记者前不久跟随民间护鱼志愿队夜巡长江上游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发现，仍有“泥鳅党”“三无船”给长江鱼类造成威胁，成为全面禁渔退捕的“牛皮癣”。

护鱼队员正整理收缴的非法钓鱼工具

“泥鳅党”：专钓江中凶猛鱼类

半月谈记者跟随一支志愿护鱼队，对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川渝交界处进行了整夜巡护。该保护区覆盖地维长江大桥以上公里的自然江段，此江段氧气充足，水流湍急，是长江鲟、娃娃鱼等珍稀水生动物的家园。

下午4时，该志愿护鱼队7名队员驾驶两艘快艇逆江而上进行巡护。不久就在长江右岸的一片茂密草丛中，发现正在非法捕鱼的“泥鳅党”。这些非法捕鱼者用泥鳅作为诱饵垂钓，看到执法船来便匆匆逃走，留下五六根挂着泥鳅的鱼竿竖在岸边。护鱼队员随即将这些捕鱼工具清缴。

护鱼队员告诉半月谈记者，以前每到晚上这里便布满地笼网，甚至还有电鱼的。年全面禁渔退捕实施后，长江生态保护力度进一步加大，相关部门也加大了打击非法捕鱼的力度，网鱼、电鱼现象很难见到，但仍有“泥鳅党”频繁来侵扰，他们专门用泥鳅诱钓江中凶猛鱼类，一次下竿几支甚至几十支，对江中鱼类构成威胁。

护鱼队继续溯江而行，一路上时常发现江岸有灯光闪烁，几乎都是“泥鳅党”在夜晚垂钓，每当护鱼队驾船抵近，“泥鳅党”就迅速撤离。

在一处岸边的礁石上，半月谈记者跟随护鱼队看到了几名“泥鳅党”仓促撤离后的场景：几盒煮好的方便面散落一地，锅里几条已煮熟的小江鱼，这些鱼有的只有几厘米长，已经很难辨认种类。半月谈记者跟随护鱼队巡护一晚，收缴各类鱼竿50余支。在护鱼队的办公室内，摆放着上千支收缴来的鱼竿。

经采访了解，一些“泥鳅党”为应对护鱼队的巡护，专门用竹竿、木条制作成本低廉的鱼竿，有的直接用手线(一种没有鱼竿只有鱼线的钓鱼工具)挂着泥鳅垂钓。这些新的钓鱼方式成本低廉、更加隐蔽，即使因撤离紧急而落下，损失也很小。护鱼队员告诉半月谈记者，伴随着保护区生态逐步恢复，江鱼的种类和数量逐步增多，“泥鳅党”捕鱼的手法比从前更简单，渔获更丰富，有的一天能钓几十上百斤鱼。

半月谈记者多地走访发现，“泥鳅党”之所以屡禁不止，是因其背后蕴藏着巨大的利益。长江边一家餐厅老板告诉半月谈记者，每天都有“泥鳅党”把钓到的渔获卖给他们，主要有鲶鱼、鲈鱼、翘嘴鱼等，其中鲶鱼市场价60元一斤、鲈鱼和翘嘴鱼的价格在80元一斤左右，其他稀有品种价格更贵。

“三无船”：有的该拆“拆不掉”

除了“泥鳅党”，“三无船”也是现阶段全面禁渔退捕的主要威胁之一。半月谈记者采访了解到，部分“三无船”成了拆不掉的“船坚强”，即便因为非法电鱼被缴获，很快又能被人取走，甚至就停放在执法船旁边。

半月谈记者跟随护鱼队巡护至一片水域时看到，江面上停靠着4艘“三无船”，其中两艘绑在一起，上面盖着密实的油布，还有一艘拴在一艘执法船的船尾。

“你看这艘船的马达多大，比我们的船速度还快。年，这艘船外出电鱼时，被我们缴获，并移交给了公安部门，但很快就被渔政部门取走，连同另外3艘船一直停靠在这里。”护鱼队员指着和某执法船拴在一起的“三无船”说，按要求“三无船”是要进行销毁、拆解的，但这几艘船就是拆不了。

护鱼队员介绍，尽管长江生态保护力度进一步加大，但仍有部分地方存在电鱼情况，电鱼的船多是“三无船”，它们白天停靠在江岸草丛或其他趸船边上，夜晚出来作业。“过去鱼少，两三个小时才能电一船鱼，现在鱼多了，不到1小时就能电一船鱼，作业时间更短，利润空间更大，查处的难度也更大。”

该保护区的一名工作人员也证实，尽管当前多方共管格局已形成，但是由于非法捕鱼背后存在巨大利益，一些非法捕鱼者还是会铤而走险，触犯国家法律红线。“尤其在跨省交界区域，电鱼现象禁而不止，在一些江段还能看到被电死的鱼漂浮在江面。”

半月谈记者了解到，年全面禁渔退捕启动后，沿江多区县将“三无船”列为整治重点，采取销毁、拆解、改造等多种方式消除其带来的禁渔隐患，但仍有少数“三无船”拖而不拆，其中多为“关系户”。

强化管护协同，清除禁渔顽疾

基层执法者和专家表示，当前长江大保护出现了可喜态势，长江鱼类得到休养生息，生态环境逐步向好。但暴利驱动下，上述非法捕鱼乱象仍在消解禁渔退捕成效，亟待根治。

护鱼队员表示，打击“泥鳅党”“三无船”，仅靠水上执法难以奏效，须进一步压实属地管理责任，充分调动基层政府和人民群众护鱼积极性，形成长江生态人人护的良好氛围。特别要加强水陆协同，谨防非法捕鱼者“打游击”。

西南政法大学教授程德安表示，长江大保护是系统工程，需要多部门加强协同。针对当前禁渔工作中出现的“找人情”等问题，纪检监察部门可介入深挖，严厉整治禁渔工作中的干部作风问题，坚决打击非法捕鱼者背后的“保护伞”，为禁渔提供优良的政治生态。

此外，民间护鱼队伍具有自发性强、积极性高、效果突出等优点，在长江大保护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是官方执法的有效补充。建议有条件的地区积极规范、引导，进一步扩大民间护鱼队伍，让更多力量参与，守护长江生态。

（刊于《半月谈》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