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

那一年,我家养了一头特立独行的猪,它的绰

发布时间:2023/1/22 23: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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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克习

图:来自网络

猪的使命向来是吃、睡,长肉,最后奉献出血肉之躯,以谢养育它的主人家。可是当年我家养的那头猪,它却表现得十分地叛逆,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在我老家农村,形容某人的眼拙、眼界低,就说这人的眼是猪眼。我家那头猪长着一双与众不同的丹凤眼,平时东张西望时,那一对圆眼珠子总是不住地滚动,再加上长着两个小耳朵和一个尖得象酒瓶子的嘴,更凸显这头猪眼睛的特别。

从它上下不停闪动的眼睫毛,就能看出这头猪的顽劣和刁狡,从而颠覆了人们对猪眼的固有概念;它身子修长,肚子没有一点下垂感,给人一种这头猪好像练过交谊舞的感觉。

在它通体乌黑的毛发中还零星地分布着几簇白色的毛发,犹如涂鸦似的形成了不大不小的白色圆圈,看上去甚是俏皮和可爱;它走起路来总是颠颠地一路小跑,小尾巴上翘还打个圈,不象别的猪腆着肚子左晃右拽,一步三摇晃,慢条斯理地迈着八字步走路。

总之,我家这头猪完全颠覆了猪的慵懒、迟钝、憨态可掬的形象。

这头猪,被喂养了一段时间,发现它吃食时总是蜻蜓点水似的,并且没吃几口,突然嘴往上一撅,一下子就把食盆弄翻在地,从未象别的猪那样,吧嗒,吧嗒……津津有味地吃上一阵子,直到吃得肚滚腰圆,然后倒头在碎柴火窝里酣睡半天。

这头猪吃食像吃点心似的,吃完后一点也不安分,它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猪圈里不停的打转,有时还漫无目的在地上乱拱或两前腿往猪圈门那一侧的矮墙上一搭,昂着头向外面张望、鼻子发“呲呲“声,好象不停在嗅着什么气味。

奶奶见这头猪顿顿吃不饱、睡不着,一种怜爱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她责怪家里其他人不懂猪的性情,不会喂它。于是亲自下厨给这头猪烀食。为了有个好口味,奶奶特意少放些糠多放些山芋干,烀得粘乎的,凉得不热不冷的时候,奶奶打开猪圈门把食盆放进去,准备看着它吃,谁曾想,这猪浮光掠影地吃了几口,然后一撅嘴竟把食盆又顶翻了。

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因为这头如果猪吃不好、长不好,我家一年就没有指望了。所以奶奶不停地东打听西打听,寻找能让这头猪猛吃海喝的偏方。还好,庄西头的老孙家倒是有个方子,说是这头猪可能肠子太细了,得要烀些鱼汤拌上食,让它多吃,把肠胃撑大就好了。

那时候人还吃不上鱼汤呢,但是,奶奶为了这头猪的未来,也为了我家的指望年底不落空,也只好横下一条心了。于是忙不迭地到集市上买了几斤小杂鱼,熬了半锅鲜香四溢的鱼汤,准备让这头猪吃上一阵子,到时候不怕它肠胃撑不开。奶奶把鱼汤和不含糠的猪食拌和均匀,然后把食盆放进猪圈里,看着它吃,这回它倒是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阵子。

可是,就在奶奶沾沾自喜的时刻,它一下子又把食盆给撅翻了,没有吃完的鱼汤猪食撒了一地。这时奶奶没有好气,顺手从身旁抄起一根秫秸秆欲抽打这淘气的猪。

可是,就在奶奶刚刚举起手来,这头猪却趁着吃鱼汤攒出的劲头一下子翻过猪圈墙头,一溜烟地跑了。奶奶气得直跺脚:“这是个什么货?简直就是个二流子!”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名传千里。”奶奶情急之下称呼这头不肯吃、不肯睡、不肯长肉的猪为二流子的一句戏言,不知道怎么会一下子传了出去了,弄得整个村村庄都知道我家有个叫二流子的猪?

从此,二流子就成了我家这头猪的诨号。出门小伙伴们总是有事没事的绕着弯向我打听:“你家的二流子最近怎么样了?”一度弄得我好没有面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喂养,二流子的个头虽然比同龄的猪要小,但比当初也长大了许多。但是,随着个头的长大,其行为举止也更加荒诞不经,甚至毫无底线,一言不合就把食盆撅翻在地,一言不合就翻圈,跑出去撒野。

有一次天气比较冷,二流子又一次拱倒了猪圈的墙头,到野地里乱跑,经过村头生产队的地屋子门口,它看到门敞着,于是就不加思考地下到地屋子里去了,由于地屋子里光线暗,一下去它确实瞬间有点懵,再定睛一看,里面还有一群老人和小孩在围着一个大火堆烤火,小孩眼尖,一看到二流子的怪模样,立马吓得尖叫起来了:“猪来咬人了!”

小孩突然惊恐的叫声,把老人也吓了一跳,呼啦一圈人都猛然站起来,想看个究竟。听到小孩的叫声,看到神秘乱跳的火苗和齐刷刷一圈人墙,加上大人厉声的呵斥,二流子也被吓得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欲退出去,竟然一时找不到出口。

无奈只好本能地在地屋子里打圈地狂奔,猪奔人躲,整个地屋子乱成一团。有人怕被猪冲撞率先跑了出去,这时候二流子也终于发现了出口,随即就跑了出来。果然不出所料,二流子还没回来,就有人到我家来向我奶奶告状了。奶奶只得连连向人家说话好。

秋天到了,生产队的花生、山芋刚刚收完,这些地都还没有耕种,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把自家的猪赶到地里去,让猪自己去地里觅食。那些落在土层里的山芋、花生都成了猪的美食。

猪也是喜欢群居的动物,单个的猪不如成群结队的猪便于驱赶和放养。所以每到往地里放猪的日子,大家都有个约定成俗的习惯——看见生产队的猪群出来了,就把自家的猪放出家门,然后在村头汇合,大家合力驱赶、照看一个猪群,往哪里去都方便。

可是,我家那头猪一到猪群里,就横冲直闯,一点也不合群,表现得很另类。每次都弄得大家对我很有怨言:“看你家的二流子,把猪群都冲散了,这还怎么往地里赶呀!”这时我感觉真丢人,在别的小伙伴面前,我有种肩膀头矮他们一截的感觉。

到了地里,别的猪都各就各位,沿着原来的山芋垅或花生垅,闷头不停地在泥土里拱,当拱出山芋块或花生了,就抬头津津有味地吃到肚子里,然后接着再拱……可是二流子却是东拱一嘴西拱一嘴,不停地张望,不时地抬起头用鼻子很专注地在嗅什么气味。

有时好象一下子确定无疑嗅到了什么东西,突然义无反顾地向田埂下的沟里跑去,起初二流子在前面跑,我就在后面紧追不舍,可是那时我才七八岁,追一会我就追不上它了,随后离开猪群就越来越远,我这时既害怕又着急,于是就一边追一边大哭起来了。

我越哭,二流子跑得越快,直到遇到一处即将干涸的小水坑处,它才停下来,原来坑里有一些泥鳅和小鱼正在挣扎。时间长了,邻居大人小孩见我赶猪出门,都笑着对我说:“又去给二流子洗白腚去?”这时,我低头无言以对……

只要到地里去散放,二流子总会毫无征兆地突然退群,沿着沟边或坝底向着偏僻的地方奔跑,我只有一边追一边大哭的份了。

邻居二大爷得知这种情况后,给我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找一段擀面杖粗细的木棍,截两拃长一段,在中间用刀砍一圈浅槽,用一根绳子系在槽上,绳子的另一头系成一个圆圈,这个圆圈套在二流子的脖颈上。

这样,只要那个木棍不着地,它一跑,木棍就会左右摇摆,摇摆的木棍就会无情地打在猪的前腿上,跑得越快打得越频繁、打得也就越重,这样二流子就不会乱跑了。

没想到这办法还真凑效,我将做好的这套神器,套在二流子的脖子上,当天二流子就老实了,它一跑,就看到那个两拃长的棍子在它脖子下面左右欢快的摇摆,左一下右一下重重地打在二流子的前腿上,发出摇拨浪鼓的声响,随即二流子再没有先前那样的奔跑速度了。

这时,我再也没有那种力不从心的窘迫感了,它一跑,我就能追上,然后把它顺利地赶回,迫使它入群。

转眼春天到了,二流子的体重还是没能达到公社食品站收购的最低标准。我家只好继续喂养它。有一天家里没有大人,天气暖和和的,二流子哪里会在猪圈里安静地待着,早已翻过猪圈的墙头到堂屋的屋檐下晒太阳了。

这时我突发奇想:二流子,你整天折腾我家和我,现在我何不报复你一把?于是我就假装给它挠痒痒,接近它,然后把它赶起来,不让它晒太阳睡觉,让它在院子里走走。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跨步,骑到二流子的腰上去了,想让它驮着我在院里兜一圈,以解我心头之恨。

可是,没曾想,我刚一骑上去,二流子又昂头大叫又撂腚,三下五除二就把我重重地甩了下来。我侧躺在地上,咬牙硬撑着起来,两条腿半天才缓过劲来,然后只能在院子里一瘸一拐的走,可是右胳膊怎么也无法伸直,并且一伸就疼得受不了。

我用手轻轻地捋一下,不行,疼得要命;我又用凉水洗了洗,也还是疼。无奈,我只好无目的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在醉人的春风、春阳的爱抚下,坐在磨盘上靠着磨睡着了。

等奶奶回来把我叫醒,看我胳膊摔伤了,马上叫来我称为爷爷的人,他搭眼一看就说是胳膊肘错位了,只见他一只手拉住我的右手腕,另一只手在我的肘部轻轻一推,就听“叭”地一声,再捋捋我的胳膊也不疼了,也能自如伸缩了。

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顷刻间,极目长空心境远那样的舒畅感就从我心底不断升腾。刚才被二流子无情甩在地上,胳膊肘摔错位的痛苦,通通地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在院子里学着大人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踱来踱去,二流子仍然趴在堂屋的屋檐下面,我感觉它似乎在装睡,因为它一边打着呼噜,眼睛还时不时地睁开瞥我一眼,当我和它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总觉得有一种心照不宣的会意——就这样吧,目光相对泯恩仇,今天咱们谁也没占便宜,谁也没吃亏。

好不容易熬到秋天,在奶奶的悉心喂养和二流子自己努力下,它的体重终于达到了食品站的收购标准。在准备送到食品站的那一天,奶奶早早地起来,精心地给二流子准备了一顿最后的早餐。

早饭后,奶奶找来四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堵住大门,费了很大的周折终于将二流子摁倒在地,四条腿两两交叉捆住,然后将其抬到平车上……

看到平车离开家门远去,我心里还真有点五味杂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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